【对话】校园性骚扰、性工作者，这个大学生追着冷门另类话题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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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117校园记者 刘子璇

校园性骚扰调查报告发出后越来越多的受害者选择勇敢站了出来。这既让康宸玮感到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S教授，伏法吧。”北京师范大学2013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康宸玮在个人社交平台上最新发布：“一周之内，关于S教授的举报又接到第三起、第四起、第五起，最早的已经在10年前，有的被骚扰女性已经成为了大学老师。”

这是《沉默的铁狮——2016年北京师范大学校园性骚扰调查纪实报告》在康宸玮个人微博上发布后所带来的变化和影响。他同时呼吁，如果有女性遭遇性骚扰事件可以立刻与他联系，他将竭尽全力为她们提供帮助。

“假如所有的大学生都在为了奖学金而争吵，都在实习单位里混日子，都在为了相册而旅行，为膨胀自我而猎取。那么你，康宸玮，我希望你这一生都对社会或者全人类的可能性有一点点的延展。”新闻117校园记者对话同是在校大学生的康宸玮，他表示，希望通过实际行动来诠释自己对于社会所能做到的一点责任。

康宸玮并不是初次曝光于公众面前，从今年年初发布的《她的国：北京市某高校周边“红灯区”性工作者生存现状纪实报告》，扎实的调查采访，厚重的案本报告，人们就惊叹于这个大学生竟会关注如此隐匿的社会话题。今年8月29日，《沉默的铁狮——2016年北京师范大学校园性骚扰调查纪实报告》再次引起多方关注，虽然学习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康宸玮始终如一地坚持着对社会问题的研究与调查，他渴望用自己的力量来实现那“一点点的延展”。


绘制校园防狼地图  探寻骚扰动机

露阴、窥淫、涂抹精液、纠缠搭讪……这些性骚扰行为就像幽灵一样潜伏在校园之内。

北师大校园性骚扰调查报告一共汇集了2007年至2016年共60起性骚扰事件，在这份超过一万字的调查报告中，对这些事件所发生的地域、时间频率、月份做出了详尽的汇总。由浅及深地谈到“为什么会出现校园性骚扰，被骚扰者为什么选择沉默，施害者通常具有怎样的性格特征”等深层次问题。在康宸玮看来，通过对这些问题的释疑，加深了人们对这一社会现象的认识，其新闻性和社会属性也能助推问题加快解决。



报告中提到：“截至目前，性骚扰实施主体除一名北师大副院长教授、三名北师大本校学生，其中包括一名东南亚籍留学生外，其余均确认或疑似为校外人员。主要情节以露阴、窥淫、纠缠搭讪为主。我们基于事件报告，绘制如下北师大性骚扰事件地图。”


报告不仅指出了学校内性骚扰高发的红色区域，“一处是学八楼（女生宿舍楼）外与海报之间，另一处是东南方向的教二楼”，更是指出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由于缺少监控与照明系统，加之只有少数女生往来于此路，形成安保上的空间盲区。

康宸玮介绍说：在做“性骚扰”调查的时候，案例的收集成了一大难题，涉及到当事人的隐私不愿说出口、发生时间久远无法取证等等。康宸玮决定要通过一切渠道与“性骚扰”事件零距离。他发布公告，希望有女生遇险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联系他。而正是这一做法的实施，才有了调查报告中出现的S教授的例子，受到骚扰的女生亲自和康宸玮开口说出隐情，才使这份纪实报告更加具有说服力。

康宸玮的报告中所陈述的都是最自然最真实的状态，他会聆听受骚扰女生为何选择不去报警。

也会直面那些骚扰女性的男人性格的弱点，从北师大60起报告的男子相貌特征一窥究竟，实施性骚扰的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会从理智出发分析他们外在行为内在的深层次原因。

康宸玮还采访校内的安保人员，得到这样真实的表述：“如果他们是露阴、窥淫这种行为，这是我的职责我会抓，但是我确实认识一个几乎每天来的男子，他只是每天搭讪想找个女朋友，我知道他不会成功，但他只要行为不过界，我还是闭一只眼吧”。

对于网上出现的质疑声音，康宸玮回应说：“我认为我需要站在每一个采访者的角度，融入他的世界，才能真正写出他所思考和追逐的。我对受害者、施害者都是如此。包括那位S教授，如果他愿意改过自新，我也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整篇报告中，最令人震惊的莫过于S教授的实例，“他多次以邀约女生去KTV唱歌、喝茶为名，为表示友好，在与女生握手两三次后，五次试图强行拥抱女同学，并越抱越紧，乃至亲吻这名女生的脸和脖子。”

“目前校纪检委对该教授的调查仍在进行中，我们将会持续关注。该事件的难点是取证问题。”康宸玮告诉新闻117记者，他会觉得这份调查报告有影响力，因为学校保卫处工作人员都关注到了，目前，北京师范大学的东南门正在改造，一站式报警桩也开始投放使用。在校园性骚扰这个普遍、持久却又讳莫如深的社会现象中，康宸玮认为自己作为一个个体的作用，“已经达到效果了”。

试图和性工作者做“朋友”  一起吃年夜饭


提起开始做调查性研究的初衷，康宸玮回忆：“大一大二时我是班长，那时候有女生节，班级一般都有活动，我就策划了送女生戒指和采访伊能静、柏邦妮等名人的采访，叫做送给二十岁的姑娘。但是我又想知道不是那么光鲜或身处草根的人会对二十岁的姑娘说什么，于是还采访了楼管阿姨，想听到方方面面的声音。“有一天晚上我吃完拉面路过这种店，就觉得不如采访一下她们（性工作者），而这一次采访之后，我对这一群体开始感兴趣，就想写出最好的研究报告。”

而初期的采访过程并不像康宸玮所想的那样顺利。

在“红灯区”采访时，他采用了最笨拙的方式，给性工作者支付采访费。结果可想而知，不配合、不全面、有所隐瞒是调查中遇到的最困难的问题，而没有真实的事实数据和她们发自心底的声音，这份纪实报告将毫无意义。“毕竟无法相互尊重的采访方式对双方的生活都是惊扰。”这是康宸玮所总结出来的经验。后来，他逐渐尝试着和这些他人眼中的“特殊群体”做“朋友”，进行平等的交流，也就逐渐消除她们的介怀，使这份调查报告更加真实。这也是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所长、社会学系教授潘绥铭给康宸玮的指导，也是这篇报告能真的写就的转机。

2016年春节期间，康宸玮还特意去给她们拜年，她们带着自己的朋友请他一起在簋街吃年夜饭。当爆竹声渐渐浓烈之后，一个姑娘碰杯时说：“一开始你来采访，我隐瞒了很多。因为不是所有问题我都愿意和一个陌生人谈，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只要你做了一分钟，‘小姐’这名你就背上了。你要是现在就退出，还没挣到钱，你就是个二百五的小姐。要么咬牙做下去，要么跟着我做生意。”康宸玮在报告中将视角对准煮姨、A姐、戚姐等多位性工作者，不仅仅只是怀着猎奇的眼光，而是真正想要去了解她们的自我寻回之路，她们在亲情、爱情面前的痛苦抉择，并通过这一群体来探究吸毒、嫖妓关系等社会现实问题。
康宸玮说：“的确在面对他人眼中的特殊群体时，需要在踏进那扇门，跟她们说明来意，面对困惑忐忑的眼神，可能略显尴尬地提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之前，要先想清楚我们真的做好聆听她们回答的准备了吗？是否真的愿意把自己融于她们的生活，忘掉自我的价值判断。”

“独立、行动力强、内心戏少、不矫情。”是康宸玮给自己的全部评价。而事实上，在两份纪实报告中，除了一些数据的收集和图表的绘制得到了同学和朋友的帮忙以外，其他所有的调查主题、采访内容都是康宸玮一个人在做。被问及当时怎么想到去做“红灯区”这一调查时，他说到可能就是对特殊人群感兴趣，愿意去研究。而正是年初的这次纪实调查的经历，给了他在探索纪实报告这种文体上的可贵的借鉴意义，才有了现在所大家所看到的这份详尽的“防狼地图”。

“对于以后没什么打算，想先歇一阵。但是我可能会坚持做调查纪实报告。”康宸玮说。


报告链接


《沉默的铁狮——2016年北京师范大学校园性骚扰调查纪实报告》
http://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013794853534034

《康宸玮：她的国 ——北京市某高校周边“红灯区”性工作者生存现状纪实报告》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jM5MzU3MzYxNw==&mid=402275472&idx=1&sn=9eddf322e72e3e919611eeea880088f7&scene=2&srcid=0221LHEJNEWN7T2mJ4W9Dv18&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wechat_redirect